我,大魏第一女富婆。
听闻皇上要给我赐婚,我马上从越州最大的青楼里,给自己买了个绝色男花魁夫君。
只是,刚成婚两天,我们就闪离了。
于是老皇帝又趁机给我介绍了门亲事,不过,看到结婚对象时,我瞬间不淡定了,前夫哥又是你?
1
事情是这样的。
我家祖上两代皇商,家中积财不说腰缠万贯,那也是富可敌国。
到了我爹这里,他生怕“富不过三代”的诅咒在自己身上应验了,所以为人格外低调。在家怕老婆,出门怕社交,谈笑无鸿儒,往来全白丁,时刻哭穷,绝不露富。
皇上要给他官当,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拒了,一门心思为国库挣钱,无半点弄权之心,脑门上写着七个字——“只想让吾皇发财”。
皇上感动之余,心里过意不去,吃夜宵之时突发奇想,问左右说,老钱是不是还有个闺女来着?
不巧,我就是老钱的闺女。
小道消息传进我爹耳朵,我爹连夜从京城给在江南的我飞鸽传书:“闺女啊,你快跑,皇上要为你赐婚!”
我回说: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我往哪跑?”
我爹寄来地图一张:“你先从广州出发,坐船去南海,经马六甲海峡,到孟加拉湾,过完阿拉伯海你过红海,穿过直布罗陀海峡,到大西洋……“
我说:“爹,你这辈子还打算让我回来吗?”
我爹:“到了大西洋你别慌,大海啊它全是水,你要是不要急,还可以去非洲玩一趟……”
我:“爹爹爹!”
我爹:“南极也可以顺道去看看……”
我:“爹,你冷静,根本不顺道!”
我爹:“可是南极有极光耶……”
我:“不如我先发制皇上,找个人假结婚你看好不好?”
我爹:“这么曲折吗?”
“……”没有横跨大西洋曲折吧好像。
我:“如此一来,皇上到时候找您,您就说我嫁出去了,待皇上这把当红娘的瘾过去,我再和离。”
我爹:“唉,女儿家出面做生意已是不易,爹主要是不想看你连婚事也身不由己。”
我爹:“我女儿天资聪颖,会走路就会玩算盘,五岁上更是得过‘苗苗杯’京城少儿珠心算大赛第二名,是咱家九代单传的经商奇才。
我爹:“聪明就算了,我女儿自小习武,我这样一百八十斤的大汉她一拳能打十个。我女儿分明有鸿鹄之能,怎能囿于深宅大院当雀儿……”
整整夸了我八页纸。
第九页:“即便是我女儿要嫁人,也得是她自己想嫁,否则皇上哪怕指个王爷侯爷,他也配不上我女儿。”
我:“女儿知道。爹,唯一的问题,女儿和离以后就是名声不好的离异女子了,怕是更要惹人非议,传出去你会不会觉得丢人?”
我爹:“都什么年代了!你咋这么封建!”
我:“……”
我爹:“抓紧嫁吧,皇上这两天比较闲,据说皇后打毛衣他帮着缠线,都格外爱那个红色(sai)的。”
我:“……好。”
我爹:“一个字就不用回了,管管鸽子死活。”
我爹深知我性格,提醒我,不要对假女婿强取豪夺,要跟对方把条件谈妥,“契书”签妥。
3
我开始思忖。
时间紧,任务重,我要去哪里找个合适的人。
此人首先得是个男的。其次还不能是普通人,得会左右逢源,能随机应变,有演技。
得是个孤儿,随时做好跟我从江南去往京城的必要准备。
还得能超脱世俗眼光的桎梏,不在乎名声,接受与全国第一女富婆——也就是区区不才本小姐我,先闪婚再闪离。
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:
此人必须是个绝世美男,就算是“假结婚”,我也不想委屈了我自己。
我的侍女小丁同我一块儿思忖。
小丁说:“小姐你这条件,我听完都想打你,程度之苛刻,也就万青楼的男花魁能满足了。”
我眼睛一亮。
我:“也不是不行。”
小丁:“青砚公子色艺双绝,名满江南,是万青楼老板的摇钱树,她岂会轻易放人?”
我想了想,道:“我爹不让我强取豪夺,没说不能强买强卖,丁,咱把万青楼买了吧。”
我解下随身的章子给小丁:“去买,随便花,不用替我省,记得要匿名。”毕竟咱们家的家风是低调。
小丁:“壕无人性。”
4
小丁刚走,二叔府上的管家亲至,将我递往二叔府上的帖子退了回来。
管家毕恭毕敬:“二老爷出门应酬去了,不能在家招待大小姐,老爷临走时吩咐,江南生意繁忙,老爷无暇分身陪大小姐玩这一趟,还是等年下回京再见吧。”
我笑而不语。
此次下江南,我主要是为了会会我二叔。
而他却连我的面都不见,也不知是心虚,还是故意不理。
我对管家道:“正好,你回去通知二叔一声,后天我成亲,他就是再忙,也不至于连喝杯喜酒的功夫都没有吧?”
“……”管家蓦地抬头,“哪、哪天?”
小丁办事素来利索,不用半天,让人将青砚的轿子抬到了门口,她自己风风火火地去替我置办嫁衣去了,简直比我本人还重视这场婚礼。
我亲自去门口接人。
一顶马车安安静静伫立府门口。
我不常来江南,来了也没有逛风月场的爱好,对这位令万千少女乃至少男趋之若鹜的男花魁,素闻其名,未见其面。
好奇还是有的。
和一点点兴奋。
我搓搓手,尽量使笑容看起来不猥琐。
挑起车帘:“青砚公子,请……”
我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车中人瘫软斜倚车壁,长发遮面,已昏死过去,白衣上斑驳点点,尽是血迹。
“……”我知道他们那个圈子花样百出,玩得很开,没想到居然玩得这么开。
我拨开他脸上的长发,确实是个绝色美人,面对这样一张脸,那些客人怎么能够下得去手。
我往前动了动,手腕忽地被青砚握住,紧接着他漂亮的凤眸睁开来,冷光乍现。
我:“……”
应激反应,一定是应激反应。
他薄唇轻启,有气无力:“你谁?”
我:“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家碧玉。”
“我这是在哪?”
我:“我家门口。”
他闻言要起身,挣扎了半下,晕倒在我掌心。
我问车夫:“人都这样了,不去医馆,为何还要往回带?”
车夫一脸茫然:“不知道啊,小丁姐让我先回来,我就回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我见车内还放着一件披风,无奈将人一裹,抄起抱下了车。
上药时,我手刚触上青砚腰封,他再度醒了。
这次他神色更冷,钳我手腕的手死紧:“你意欲何为。”
我:“……”
肯定是应激反应。
看看那些无良客人,把一个柔弱美男子,糟蹋成什么样了都。
我柔声道:“别害怕,此处很安全,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。我给你上药。”
他低头看了看床头的药箱,面皮仍旧紧绷,苍白的脸,面如寒霜,道:“你出去,我自己来。”
受了大刺激的人最好顺着他,我道:“好的。”
临出门,我回头,他正要宽衣的手一顿,抬眸看着我。
我打气道:“加油。”
他:“……”
他道:“滚。”
脾气还挺大,不愧是花魁。
5
我等在门外,小丁回来,听完我对青砚的形容,她也十分诧异:
“不知道啊,我这厢跟万青楼老板生意谈妥,又交接完房契地契,出来门口,人已安安稳稳被送到了车上,掀帘一看,绝美一张侧脸,当时青砚公子裹着披风,我也没顾上他身上伤没伤,想着小姐的嫁衣还未置办,便先让车夫把人送回来了。”
小丁说着,扒门张望:“他伤得严不严重,后天还能成亲吗?这与嫁衣配套的吉服,现在拿给他试试吗?”
我问问。
我叩门道:“青砚,我进来了。”
里头没有响动,怕不是人又晕过去了,这却不妙。
我捧着吉服推门而入,青砚正靠在床上,手搭在腰腹,冷冷地凝视我。
他竟将衣裳严严实实地穿了回去,除了面无血色,看不出伤势如何,幸而人还醒着。
我松了口气:“你真调皮,醒了也不应我一声,害我白白在外头担心你。”
他道:“你方才叫我什么?”
我揣度他脸色,是了,若非迫不得已,谁愿意卖身到那个地方。
我道:“你既不喜欢‘青砚’这个花名,我日后便不叫了,你原本姓什么?”
他定定看着我:“萧。”
“原来你本家姓萧,没想到还是个国姓,居然如此蓝颜薄命。”
我温和道:“萧郎你放心,虽说你家老板将你卖给了我,但只要你助我渡过此关,日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“这是吉服,你试试。”我将契书压在吉服上,“这是契约,你看看,没有问题的话画押按手印就好。”
“……”他垂眸看着这两样东西,“什么意思?”
我:“……”
怎么他家老板没跟他说清楚吗?
还是他应激反应过度,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。
我耐心提醒:“你同我,要成亲……”
没说完,外头一阵吵嚷,我二叔那特有的大嗓门传来,小丁愣是没拦住。
“大侄女,你突然的成什么亲?跟谁成?”我二叔一身酒气,不知是从哪个酒席上下来,直冲到床前。
我心中隐隐不快,起身道:“是要成亲,二叔急什么,喜帖自会下到二叔府上,二叔此刻正该早些回家歇息,小丁,叫人送二老爷回去。”
二叔挥开小丁等人的搀扶,粗胖手指头快要戳到青砚的脸上去:
“难不成是跟他?哈哈,你是哪根筋不对了,放着我家陆诚不嫁,要草草下嫁这么个小白脸?”
陆诚是我二婶的外甥,我二叔屡屡想要撮合我和陆诚,其用心昭然若揭,每次都被我爹毫不客气地拒绝,几年下来,二叔从未死心。
“你这小丫头片子,违背祖训插手家族生意已是大逆不道,如今竟连婚事都要自己做主了,你父母不在,我身为你的长辈,自然由我做主,绝不能看你胡作非为……”
二叔边嚷嚷,边要把青砚拽下床。
青砚长眉微蹙,一手护着腰腹,想是被扯了伤口。
“钱运通!”我怒了,提着二叔一个旋身,眼角瞥见,青砚的眸光动了动。
前面装的那小半个时辰小家碧玉前功尽弃,我飞脚,踹,二叔肥胖的身躯飞了出去,连带着半扇房门。
轰隆巨响,尘土飞扬,二叔的惨叫声迭起。
我道:“别拿不要脸当本事,这是我家,由不得你放肆,就你这样,好意思自称人家的长辈,回去照照镜子,你也配?“
让小丁带人将哀嚎的钱运通拿绳子捆了,抬回去。
顺便找个工匠来修门。
而我回过头,对青砚道:“让你叫笑了,刚才温柔的嘴脸都是为了初次见面给你留个好印象,以便日后合作顺利,我装的。
青砚点头:“看得出来。”
“……”
他拿起那沓契书,像是突然间对上头的条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翻阅起来。
修长如玉的手指将四五十条细目一一划过,包括婚后如何吃饭、如何睡觉、人前如何秀恩爱。
包括遇到不可抗力的因素或者事件,例如地震了,海啸了,死后埋谁家祖坟里。
末了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,道:“假结婚?”
进门半天了,他还是头一回发挥卖笑特长,对我笑。
我望着他,有些迷乱,怔忪点头:
“契书上写了,为期三月。三个月后,我会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,送你一笔钱,届时你何去何从,与我就没什么关系了。”
我赌皇上也就是三个月热度。
“可以。”他说,“不过,婚期需推后七日,我要先养伤。”
我道:“可以。”
他在婚书按了手印,轮到我了。
我道:“先跟你坦白一件事。我不是什么小家碧玉,我是京城钱家的长房长女,我爹是大魏首富,我来江南本为处理家中内务,不想遭遇急事,需要临时成个亲。
“至于是什么急事,你别问,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,按照契书配合就好。”
青砚道:“哦。”
我:“哦?!”他就这个反应?
他神情淡淡,按着腹部靠坐了回去,顺手将吉服一挑:“换个款式,这件太丑。”
“……”
一派见过各种世面的从容,不愧是花魁。
签好契书,落子无悔。
我回头看着阖目的青砚,道:“现在都是合作关系了,你可否将你本名告诉我?”
他道:“既然只是合作关系,我叫什么对你来说有区别吗?”
好的,我还是叫他青砚。
我道青砚:“你的伤不要紧吧?”
他仍闭着眼:“死不了。”
那就是没有大碍,我道:“既然只是皮肉伤,那么你带伤侍个寝,是不是也不要紧?”
他睁开眼睛,静静看着我。
我:“我可以付你另外的价钱。”
他舔舔后槽牙,一掀被子,一拍床榻,道:“有种你来。”
我落荒而逃。
小丁在门口,略显忐忑:“小姐,跟姑爷相处如何?”
我:“挺好的,他已经开始了解我了,知道我光有色心,没有色胆。”
“……”
我在风中站了站,道:“丁,你觉不觉得……我这位夫君,气质不一般?”
小丁抬头望天:“花魁气质非比寻常,也也也很是寻常。”
“可是我怎么感觉,我给自己找了个祖宗。”
小丁:“小姐。”
“咋?”
“我跟你承认个错误,你保证不生气。”
我看着她,开始生气。
“那什么,我好像接错人了,这位才是真正的花魁。”她侧身,让出身后的人来。
台阶下,那人花枝招展,弱柳扶风,粉香阵阵,娇软不胜衣,盈盈下拜,道:“小人青砚,见过大小姐。”
6
房间里,气氛有些凝重。
我看看门边低首含眉默立的青砚,小白兔。
再看看床上傲首轩眉端坐的萧某人,大灰狼。
比美貌,小白兔略逊一筹。
比气场,小白兔略逊十筹。
我清清嗓子,道:“萧公子,我家侍女说是你自己趁我们家车夫不注意,上的我家马车,害的她误将你当成了青砚公子。”
他道:“这要问问我的随从。”
“你随从现在何处?”
“必要时候他会来找我。”
“你身上的伤从何而来?”
“仇家追杀。”
“那么问题来了,”我道,“你是谁?”
他沉默片刻,道:“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,我给你编一个。”
我点点头,对小丁道:“报官吧。”
他不慌不忙,将契书一亮,白纸黑字红手印,我写的,我摁的。
他朝我招招手。
我附耳过去,他轻声道:“大小姐似乎和你二叔有过节,公堂对簿,我若将你假结婚的事情说出去,不知道会不会给大小姐带来不小的麻烦。”
我横他一眼,与小丁对视:“要不……杀人灭口?”
小丁:“咱可是个正经人家。”
“万事总有开头。”
话音刚落,才安好的房门又遭受重创,陆诚破门而入,将门边的青砚吓了一跳。
“钱舒兰,你负我!”
陆诚心不坏,是个纨绔里的酒囊饭袋,但他爹是越州知府,因而我对他,时常有一分敬意,九分远离。
这就导致他以为,我对他有意。
他肯定从我二叔那里得了消息,奔着青砚就去了,提着青砚的衣襟,怒道: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你知道我爹是谁吗?”
青砚双脚离地,含泪点头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陆诚:“那你还敢跟本少爷抢女人,你活得不耐烦了?你信不信我……”
这时,姓萧的开口打断了他:“舒兰要嫁的人是我。”
陆诚一愣,松开青砚跨至床前,看了姓萧的一眼,被他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吓退一步。
我也看了姓萧的一眼,十分意外。
陆诚委屈地望着我:“兰兰,你不是一向喜欢温柔的吗?怎么找了个大灰狼?”
“这门婚事我不同意。”陆诚道,“咱俩从小一起长大,每回过家家,我当妈妈,你当爹爹,多么美好,你不许娶这种男人回家。”
“你说了不算,”姓萧的顺势握住我垂在床边的手,逗猫似的对陆诚道,“我与舒兰情投意合。”
我僵硬微笑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陆诚望着我俩十指紧扣的手,跳脚道:“我要拆散你们,尤其是你,”他指着姓萧的,“我要把你抓起来关进大牢!”
说着就要出门招呼人。
我心想不能容他再继续胡闹下去了。
众所周知陆诚他爹对这个一无是处的长子不大待见,更喜欢外室所生的次子,我笑了两声,刚要说话。
姓萧的已冷笑两声,道:“陆公子尽管叫人来抓在下,不晓得知府大人若是知道你私闯民宅,公刑私用,会是个什么心情。”
说得都是我想说的话。
陆诚的步子卡在那里,气得满脸通红。
我适时上前,给他个台阶下,好言宽慰:“好了,别再胡闹了,我与你姐夫确系两情相悦,到时欢迎你来喝杯喜酒。”
陆诚埋首我怀里,哭湿了我半个肩膀:“我不介意做小……”
姓萧的道:“离舒兰远点,我介意。”
陆诚:“……”
陆诚崩溃问我:“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!”
我想了想,再想了想,道:“喜欢他个子高。”
陆诚走前放狠话:“我一定会回来的!”
我叹口气,让小丁把受了惊吓的青砚扶到客房去,顺便请修门的工匠再回来一趟。
小丁:“把青砚公子留下?”
我点点头,对含羞带怯的青砚露出和善微笑。
温柔美男子,谁能不喜欢,留下表演才艺也好。
房间终于清净。
我扭头,恰逢姓萧的抬头。
我与他异口同声:“我……”
“……”我道:“你先说。”
他:“我也跟你坦白,我受伤纯属个人恩怨,我一没杀人放火,二没触犯律例,日后也不会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举,你大可放心。
“我此来江南是因为有要事在身,机缘巧合之下,临时决定借贵府养伤,不会耽搁太久。至于是什么要事,你别问,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,必要时候,我会按照契书配合你。”
他:“该你了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不知为什么,他方才这几句话我觉得耳熟。
而我要说的是:“恭喜你,你被任用了。”
他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情,没有丝毫惊讶。
我看着他。
他看着我。
我看着他。
他道:“出去,我要休息了。”
我道:“这是我的房间。”